任谠

[无赖帮]越过无尽的海(1)

  环湖广场附近的集市一向以兴盛蕃昌著称,一连几日的阴雨天却使它失了生气,即使地处经济最郁勃的都城也不例外。成片的商摊让道路更加闷潮拥堵,烂菜叶与死鱼混合着禽类暗色的血液,同雨水一起在泥土上冲刷开一条污浊的细流。小贩们的抱怨打从早起就没停止过,但他们除去守着摊子外无事可做。窃窃私语和叫卖声混在一起,让从未停止的雨声显得更加嘈杂。

  这些声音显然压住了一个不起眼的算命摊前的异响,紫红桌布前站着一个青年,眉峰紧抿,像在忍受未曾硝制的生皮的刺鼻味道。 “疯子,你最好放开我。”他威胁道。算命摊的主人眼睛被挡在黑兜帽之下,露出的口鼻仍能构建一半惊讶的神色。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对方被浆洗过的规整袖口,却仍旧在不住颤抖。

  “不可思议…”

  从刚才开始,这个形似疯癫的人就一直重复着诸如此类的感叹。而他几乎想要遗忘所有礼节直接把他揍到趴下。混乱的路况已经消磨了他九成耐心,而这个忽然拦住他、并且像是看到怪物似的指着他支支吾吾的的疯人更令他出离愤怒。他呼出口气将头转向别处试着让自己平静些许,而这时疯子又一次开了口:“你的眼睛!”

  他困惑地望去,没好气地重复:“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得很,多少姑娘恨不得一头扎进那片亮色中去哩。

  “那是恶魔!”那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尖叫:“你的眼睛是金黄的——瞳孔呈纺锤状——这不可能!”他咬牙切齿地嘀咕:“你要对我的长相品头论足到什么时候…”而下一秒,对方声线颤抖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抱怨。

  “如今是新的纪元——是盛世啊,你怎么会长着一张邪神的面孔呢?!”

  一丝错愕在他脸上逸散开来,少顷沉默后,他大笑出了声。

  “你果然是个疯子。”他评价道。


越过无尽的海


01.

  以大商家族的本代次子的身份出生,意味着他得将大把时光抛在会客或拜谒的礼数中。一个小时前他坐在那司铎家中的绿檀座上,金银平脱精巧地连出片片蚌壳。他趁不用卖笑的功夫埋头牛饮那家招待的乌达普沙拉卡,肚子填得满满才感觉挣回自尊。等到回想起来时路上踵决肘见的百姓,又像填了满嘴民脂民膏,油腻地滑在舌底喉眼。那股胃逆感全然出自假惺惺的鳄鱼泪,直到现在也没能消散。

  他把脾气一并发在那雏鸡般可怜兮兮的占卜师身上,泄出这股与天气相似潮湿的恶毒阴火后,那块滑腻沾染血丝的脂肪终于落回腹中。Mark捏捏领子,回身对着牵马立在一旁的家仆呼喝:“你到底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来了吗——”应声的是个矮小瘦削的男人,他走上前力度不轻地抓住那疯人的手腕,只消一拉就分开了两人。疯子被推力弄得踉跄倒下,撑着泥泞的地面抬头仍在恐慌地胡言乱语,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眼睛。

  Mark尤其心烦意乱,在雨中站久了,细布白衬衣被打湿紧贴皮肤,使他感觉黏腻异常,金绿双重滚边的马甲也被浇得看不出本色,“你早就该来的。”他忽视了听不大清楚的疯人的呓语,转头不悦地对家仆说。那年长的异国人胡子拉碴的脸上扯开熟络的笑容,“少爷,有个杀鱼的把脏东西甩到我身上啦,就停下来理论了两句。”他抬起手抚摩棕红的马鬃,“我这不没错过什么嘛?少爷,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嫌恶地皱皱鼻子,快步离开这个摊位并示意对方跟上。拉开一些距离后,他终于再不吝自己的笑容,“Digger,那是个疯子。对照着老旧掉渣的古籍,非说我长了张恶魔的脸。要不是离开得及时,我真担心他会硬要拿着圣水净化我呢。”

  “真有意思。”Digger打着哈哈,“早先我在你家做活时候,上头对这儿说是治理,其实是要给每个人用刑一样严苛得吓人。放到那时候,像这种人估计早就被强制遣送去楔石了。亏得近些日子教会走了下坡路,又给了这帮蝇虻喘气儿的空档。”

  Mark四下环顾了一圈,“我劝你最好小声点儿。”纵使教廷实力不济,这里却还是他们掌心里国度的心脏,仍有无数双眼耳监督来往人群。

  刚才几句嘲笑不足以让他过瘾,他清清嗓,恶劣地模仿起了刚才那人的语气:“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不可思议,你有橙红色的头发跟绿眼睛,这不可能!你怎么会长着一副橘子的样子呢?——不要笑,Digger。如果他的书里除了鉴别恶魔,也写了鉴别橘子的方法,他一定会说你是个橘子。”

  男人朗声笑起来,眼睛弯成喜悦的弧度,“怎么,少爷,他提到了您的眼睛?”“我想不透人们无法接受这双招子的原因,我不觉得自己不正常,这种金子一样的颜色他们还羡慕不来呢。”Mark不屑地嘟哝,“我甚至怀疑自己还活在上纪元了,如果这套理论推行开来,不知道你那双绿眼睛还会招致多少是非。”

  “少爷,您以为我因为它们被找的麻烦还不够多么?”Digger用力拉拉马缰,试图让那匹肌肉结实的畜生消停些。这个集市他们回到府邸的必经之路,除非想要去淌比这儿肮脏出几倍的土路。

  中城的阴雨季节仍在继续,他们穿行在令人窒息的洪流中,和所有的菜农、鱼贩和小商人一起祈祷着放晴的时日。


  狼狈地回府,正想进屋问安却收到了家主Clyde Mardon正在接见贵客的消息。Mark没有选择回房间,只是靠在大厅外墙边不安分地一次次用后背撞着墙壁。门口四对好马拉着全紫铜打造的马车,上头鸢尾样式的镂空浮雕应有尽有,做工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一双眼睛根本忙不过来。父神怜悯,他差点以为教皇终于从他的圣殿里走出来,光临自己家中了。

  Mardon家在首都诸多家族中地位绝非显赫,却也不容小觑。只是比起豪门世代相承的光荣战勋,他们因财力而来的地位显得不太雅致。至于经营的项目,说来也更不光彩:大半个帝国的罂粟都由他们经手。那是教廷颁发过逾令的违禁品,尽管对外有别的生意打幌子,实质则人人心照不宣。甚至教廷的高层也会有求于他们。父母死后他的兄长Clyde接受了家族的产业,现在看来他依旧做得很不错。

  Digger已在拴好马后习惯性地回到他身边,或许是这位二少爷尚年幼时他就待在Mardon家族,一直以来都和Mark更亲近些。“这次来的是哪位大人?”

  Mark看向厚重的石楠木大门,口型夸张声音却放得很轻,“巨人阁下。”“我不明白,少爷。”Digger挑起单边眉毛。

  如果我是你,我忘记谁都不敢忘记我们教廷的唯一一位枢机主教。他想。先王逝后,这代开始教宗的阶位一直空缺,直到门后的那个人完整了这面权利拼图。换句话说,他们府中所坐的人,就是仁慈伟大的教皇最为健壮的手臂。

   “枢机主教。”Mark说着不自觉咋舌,“你看那马车就该认出来了,我可不知道他会有求于咱们家。”

  “就是那位中城的救世主?”Digger抱臂望着门,还不大能理解这个身份昭示的意义。Mark笑了,“很不巧,他的手已经碰不到中城了。一切都归咱们这儿的总主教管。调任是近两年的事,是保密实施,也难怪你不知道。”

   而Digger毫不在意地摇头,“岂止这些,我连这位大人的姓名跟性别都一概不清楚呢。”“你很快就要清楚了,不过听仔细点儿——”Mark一撑身让躯体离开墙壁站直,在门推开的声响中从容转身,娴熟地背过一只手行基本礼,正对着在侍卫陪同下走出的男子。

  “父神怜悯。贵安,Dillon大人。”

  走廊里分立的侍卫与家仆都纷纷跪地行礼,年轻的枢机主教Roscoe Dillon微微颌首看向他,如满月般饱满英俊的面庞神色寡淡,“诸神怜悯。”说出这话时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包铜烫金的小教典被他捏在手中,露出底部鞣制的洁白牛皮。“这就是你的兄弟?” Dillon礼貌地询问跟上前来的他的兄长,得到确认后重新转过头。“Clyde说起过你,小伙子。”

  真是亲密的称呼,看来他们刚才谈得不错。Mark直起身来,包括毕恭毕敬的态度都施展得游刃有余,“是的,大人。”

  “你有一个好哥哥。”Dillon终于说了句讨喜的话,因为这点他从不否认。“您是正确的,我时常为之庆幸并自豪。”

  这大概是自己能对这位大人说的唯一一句实话了。 

  顿了顿,Dillon再度开了口:“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担任中城西区的助理主教吗?”

  “没错,大人。但我的调令在明天才正式颁发。”

  “好好干。”看起来似乎过度年轻的枢机主教这样平淡地嘱咐,Mark则恭敬地低下头,“当然。为了我们共同的主父。”

  “我得启程回去了。”这话是同Clyde说的,身着淡金短袍的青年有着海蓝色的六角太阳额印,“有公务要处理。很感谢您的资助,如果遇到困难尽管求援,教廷一定会帮您的。你知道用什么途径来联系我。”

  “怎敢劳您纡尊降贵呢?”Clyde笑着招手示意两个随从跟过来,随同他一起将尊贵的神职者送出大门。Mark彬彬有礼地为他们让出一条路,回望去保持得体的笑容,直至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毡帘之后。一直以来挂在他脸上的尊敬潮水一样褪去,他再度回到最开始冷漠的神态。刚才他和Roscoe Dillon挨得太近了,那双铁蓝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让他觉得浑身发冷,同时有点儿说不清缘由的反胃。


  Mardon宅内的装潢称不上豪奢,至少与都城内其他名门望族相比要朴实得多。非要找出件与其给人印象相衬的物件,恐怕也只有方桌上真银挑嵌的餐布,年老些的家仆尽知那是先前老爷在时就搁置着的。前家主暴毙距今已过两年有余,Clyde未曾更换过它。

  不可避的人祸似乎未给Mardon家留下半分影响,一切在长兄的安排下按部就班进行着,就像雕花铜栅栏后,那栋铭刻金鹰族徽的宅子里从没有生死发生过。事发至今,Digger一类老仆人都还改不过口,习惯称兄弟俩为“少爷”。

  共进晚餐时,Mark终于忍不住向Clyde询问:“你为他们提供了赞助,在哪方面?”

  祭祀、传谕、宣教、讲学——乃至维护秩序、控制税入,就连市民平时生活用品的分配发放,或多或少,都要由Dillon经手。他实在想不出,Mardon家有什么特别的资源,值得这位高权重的主教亲自登门。

  Clyde刚刚结束用餐,慢条斯理地把刀叉摆放好,取下餐巾才开口回答,“军火。” 

  Mark夸张地挑眉,“他想做什么?”Clyde却垂下眼还是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并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国王想做什么。军机与政理大臣形同虚设,六个郡长也早在Dillon大人被授予海印那年成了六个笑话…但那群花舌子玩弄起愚民的意志之纯熟,却让教廷难以预料。”他颌首停顿片刻,复又补充:“又能如何呢?这个国家究竟还是属于圣廷的。掏出钱袋来支持他们,就算不为教皇效力,至少我们负担起了父神对所有人的考验。”

  Mark搪塞地“嗯”了几声,没有表达对他的选择认可与否。纵使是后者,依他的身份也是插不上话的。想了想他吞咽一口,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如果大主教提出异议呢?”

  两年前,在他们父亲逝世的那个月里,枢机主教Roscoe Dillon在首都中城的行政权被教皇移交到了新的大主教手中,即使Dillon尚手握一双教省跟三个富饶的总教区,失去对中城的控制仍折损了他的实力。教皇声称自己不惮位高权重者之异心,实际所做尽管让人不敢直言却又毫无缺陷可挑。

  立朝以来的第四位大主教上任两年,仅被赋予治理中城总教区一职。百姓自然只关心着自己的生活,城内的高层阶级——在先朝废除贵族制以后,神职者与商贾担当起了他们过去的地位,算是慰告了几十个被绞死或枭首的遗老遗少,却密切着关心着风云变幻的教廷,教皇想要牵制枢机主教,于是大主教被提拔起来。这种似乎显而易见的现象让诸多人达成了共识。教廷也时常传来两位高管政见不合的消息。

  而Clyde却摇头否定了他的念头,“尽管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起的,两位大人关系不睦的传闻。但尽早放下它吧。神选者是最亲近的兄弟,愚民们只会妄自揣测,他们不过窥见水面上碰巧浮着的一片黄叶,却固执地以为自己发现了一汪死水。”出乎他意料的是,Clyde很自然地称那些显贵为愚民。

  “放心吧,亲爱的弟弟。帮助Dillon大人既是帮助了主教大人,他们都会理解的。”起身时,他走到尚坐着的Mark身边,就像小时他去上教会学院离开前那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为了你我,我们的家族。”

  两年前他刚及冠,父亲去世得毫无征兆,仿佛下一秒那个有些古板的老爷子还会突然出现,敲着拐杖被磨平的圆头,吹胡子瞪眼地叫他礼貌一些。但当初所有人都向Mark确认了这个消息。和他在一起的Clyde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尽管那时他维系着的冷静表情苍白如一片薄冰。

  半个小时后消息传出,宅内便被闻讯而来的人们挤满。Mark当然认得他们每个人,无数双眼和手向着父亲留下的巨额资产,而他能做的只有在嘈杂人声中忍着不适招待他们。所有人都在交谈,说着他们的父亲,推测他的死因同时关心着他的家业,就像马粪上嗡鸣着乱飞的大头金蝇。他头疼欲裂,几乎想要跑去后厨自己静一会儿。而那时,消失了一阵Clyde却忽然同Digger一起行色匆匆地赶来了前厅。

  同时,他们带着一份完整的遗嘱。

  所有近亲或外戚对家产虎视眈眈妄图分一杯羹,就连奴仆们都纷纷寻觅起了下个去处的那天,在Digger的护卫下,Clyde当着满屋人的面,站在巨幅教皇画像下, 揭橥了那份重新誊写的遗嘱复件。它宣布Madon家族下全部财产归长子Clyde Mardon一人所有。

  父亲是暴毙,他不清楚这遗嘱是何时立下的。但不论哪种情况,都不合情却足够合理。或许是父亲在保护他,亦或是Clyde。Mark从不忌讳承认自己能力的欠缺,多一份财产在手就是多一分危险。更何况,他深深信任着他的兄长。

  Clyde从来承担得起所有人对他的期盼,一切恶意的揣摩都未曾发生,他们命人将先父的画像挂在长廊尽头预留出的空位,用龙延香中萃取的染料修饰了缠绕画框的银白绸缎。自始至终,Mardon家从未倒下。

  而Clyde也从未改变,他浅色的眼睛里永远是静默疏离的柔和,他的声音还是如同小时一样比正常人轻出几分。他面对着Mark Mardon,从来是用满不在意的微笑去包容他的顽劣跟无能。Clyde从未改变,他卸防备放松下来时,就好像还是一个在午后为伏在膝上的幼弟诵读遥远的东方传说的少年。


  Mark所工作的教院在西城区内,人烟稠密的中城中那儿算得上一处清净地方。最值得称道的是每天道路两旁成排茂密的香柏树,在合适的季节与花坛里的石榴花相得益彰。教区主教助理的工作轻松得要命,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处理人际中度过。挨个记住上司们的脸并让其与之姓名职位对上号,在与第十个行礼时Mark温和的笑脸已经开始挂不住了。

  好在正午例行祷告的开始让他暂时得以解脱,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随拥挤的人潮从正门涌进教堂,而是身着镶有金边的黑袍同其他神职者一起推开两边侧门顺次而入。

  主持每次祷告的老牧师站在宣讲台后,枯老指节弯曲着碾过泛黄纸页,他宣读圣书的声音却宏亮如雷鸣。

  “…温和并宽容,怜惜地俯视着我们。父随着太阳的光束下凡,步行在他的局限之道上,不是高踞在审判席上衡量过错,计较疏失…”

  念诵声庞大如波涛翻滚,此时传入坐在前排的Mark耳朵里却是寂静。漫无边际。像雷雨过后骤然寂静放晴的天空,肉眼都可见阳光下蛛丝一般的尘埃上下浮沉。

  “…降自花园向东方而去的气息,撼摇万物根基的风暴…”

  声音飘扬到穹顶而后回旋着落下,顶灯已熄,有的仅是几十把水盏盛着的蜡烛。牛乳色烛身托举着微弱火光,将周遭空气扭曲得陆离。

  “我们的脸上不再蒙着面具,我们手中不持刀剑与权杖,我们在和平中相爱…”

  隐隐的,远方似乎传来了钟声,自鳞次栉比的房屋之后打着颤绵延,沉闷敲击一时不断。

  “黑夜正在来临…”而他低下头,接着读下去,“我们走下山峦,藉由照亮我们的光明…”


  走出教堂时,Mark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异样。刚才在深院内未曾察觉,如今他才意识到街道上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正午的喧哗。刚才没去参加祷告的市民占满了一向清静的西城街道,窃窃私语着,大声交谈着,鼓噪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见黑袍的神职者率先走出,人群出现了几秒沉默,接着再次像有一滴水溅进油锅一般吵闹起来。甚至有人喊起了口号,“自由”、“帝国的吸血虫”等话语层出不绝。

  他明白一场抗议开始了,而少见的大阵仗让他们一时都束手无措。

  “兄弟们,兄弟们!”西城区的主教,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喊了好几声,才勉强控制了游行群众愈演愈烈的呼声。“我恳请大家保持冷静,以和平的方式提出你们的要求——”

  “你们这群寄生虫不配谈要求!”人群中传出一个带着南方口音的尖利男声:“你们不过是借父神之名满足私欲罢了,僭帝的侩子手!如果你们真有那么悲悯,就少剥削我们的财产来填满自己的钱袋吧!停止对邻国的战争吧!我们连一星油沫都吃不到,却得时刻担忧着兵役,准备为教廷献出脑袋,这就是你们的悲悯跟友爱!”

  他的一席话激起千层浪花,抗议的口号声愈发猛烈,香柏树叶簌簌摇晃,甚至快要撼动教区明透白净的房屋。几乎每个助理主教给会把这种暴乱当作一次来之不易的表现机会,但瞟到市民们手中武器的Mark绝不在“几乎”之列内。他现在想的只有如何抽身,才能不被民众的怒火所波及。

  就在他站在后面思索对策的几秒内,有人将石头抛向了他们。这像是一个暗号,因为紧接着视线便成为一片混乱,恶意的攻击,而抗议队伍的人数远超他们几倍。毫无疑问,这已经可以造成死亡。被推搡着视角不断变动,而在飞扬的尘土间Mark依稀看到已经有人把马骑了过来。呼声嘘声纷涌而来,还混杂着钝物击打肉体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可见是蓄谋已久,恰好今日实施。

  Mark疲惫地叹息了一声。他被推进了人群中,混乱时后脑勺挨了一下子,至今有些头晕目眩。恍惚间他想着,如果自己今天能平安回去——第一件事就得把那个占卜他今天上任最为合适的老巫婆找出来,再狠狠骂上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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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谠

因为在这个听不到疑问、也听不到回答的世界,你是那样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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